菲律宾国家档案馆及其馆藏史料介绍
(Philippine National Archives)
档案馆之成立经过
有关在菲律宾设立一座专责收藏政府公文的档案馆概念，基本上可以追溯到西班牙殖民菲律宾时期(实际上，目前该档案馆的主要收藏也是以西班牙统治时期的文件为主)。1889年六月，在菲律宾的西班牙总督府鉴於各机关文件的分散难以收集保存，於是向西班牙本土提出了在其殖民地菲律宾，筹设一座档案馆以供收藏各政府机构档案的建议。但是，这样的提议遭到了西班牙母国政府的婉拒。叁年之後，1892年的五月，档案馆的设立似乎有了一些转机，西班牙殖民地政府开始对如何兴建这座档案馆进行了相关的讨论与规划。只是，这座保存菲律宾沧桑历史的档案馆，似乎也如同菲律宾历史一般地坎坷。1898年突然爆发的美西战争，使得这座西班牙人筹划中的档案馆，从此胎死腹中从未完成。
1898年美西双方在巴黎举行和议之时，不单单是西班牙人注意到了有关他们过去统治菲律宾时期文件的重要性，美国政府也相当重视这些文件的归属权，当然，最後的结果是留在菲律宾。於是在巴黎和约签署之後，Manuel Yriarte便负责起收集整理西班牙殖民菲律宾时期所有文件的工作，他同时也兼负起筹设档案馆的工作。1901年十月通过法令，在教育部门之下设立了一个档案处(Bureau of Archives)，来负责管理这些有关西班牙统治菲律宾时期各政府机关的档案。在美国占领初期及之後的一段时间里，这批为数众多的官方档案文件，并没有专属於它们自己的场所来供其存放，总是在市政府(Ayuntamiento)大楼及後勤部大楼(Intendencia)两地之间，如同皮球一般地被运来运去。直到1914年才被确定地在市政大楼内落了脚。可是这并不代表这批档案好运的开始，相反地，而是一连串苦难的开端罢了。1938年这些文件再度进行迁移的工作，文件从马尼拉城里搬到了劳顿(Lawton)广场的一处制冰厂内。在这里，文件受到如同保存生鲜食品般的待遇，几乎可以以「冷冻」来形容这些档案被重视的程度。
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前不久，文件「幸运地」又被转往位於圣十字(Santa Cruz)区比利比维埃荷(Bilibid Viejo)监狱的厨房内。因此，当日本人进入马尼拉城时，这些档案已经移出了市区。所以在冥冥之间，它们也逃过了1945年名为「解救马尼拉」，美国轰炸机所带来的大举轰炸。但是尽管逃过了轰炸，许多的文件仍然在比利比维埃荷监狱里遭到损坏，主要的原因是由大雨造成的水灾，使得为数不少的文件浸泡在积水之中。因此，在1953年时，一部份的文件又被转送到菲律宾大学图书馆里保存。到了1963年，这些存放在菲律宾大学的文件又被送回到比利比维埃荷监狱。众所周知的每一次搬运的结果，都会造成这些文件或多或少的散失。更糟的是，是使得一些文件与文件之间失去了顺序。此外，菲律宾历史上的战争往往也都会造成许多档案文件的遗失，例如1762至1764年英军的攻占马尼拉及1898年的美军占领菲律宾，都造成了许多菲律宾珍贵的历史文件在战争中遭到毁损，在战争中付之一炬的公文更是不计其数。除了这些人为破坏之外，马尼拉特有的潮 气候与多雨的天气也是造成文件损坏的原因之一。当然，贪吃的白蚁也要为它们所吃掉了那一部份负些责任的。
最後，在1967年9月6日管理档案的人员接到了一纸紧急的命令，允许他们将这些西班牙文的档案搬到国立图书馆里保存。至此，这些档案终於找到了一处真正可以容身的家。之後，没有多久，同年十一月的台风便吹走了比利比维埃荷监狱主建 体的屋顶。如果当时没有先运走这些文件的话，恐怕这些文件已遭到毁灭性的破坏了。从那时候起，一直到现在为止，历经了西班牙、美国两个国家的殖民统治，这些文件终於在菲律宾独立後，享受到了如同「档案」般的待遇(至少整体而言，好过於美国占领时期)，保存在菲律宾国家图书馆一侧的国家档案馆大楼里。
档案的内容及来源
菲律宾国家档案馆所保存的史料，基本上以西班牙统治时期的文件为主，美国占领时期的档案则寥寥可数。在这些西班牙文史料中，年代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十六世纪末西班牙殖民统治的初期，然後延续到美西战争後西班牙的撤离，共约一千多万份的手稿。在这麽多的文件中，虽然文件的形成年代分散在整个西班牙统治时期(1565-1898)，但就数量而言，十八世纪後半至十九世纪末的公文仍然是馆藏主要的部份，西班牙统治初期的文件相较於前者而言反倒不多。
另外，菲律宾国家档案馆收藏史料主要集中於十八世纪後半至十九世纪末的原因，可能与1762至1764年英军占领马尼拉有关，因为英军的占领可能使得原先持续的公文送返母国制度中断了两年。再加上随着西班牙在菲律宾历经二个世纪统治後，各政府机构的发展已使得原先所有公文必须送回母国的制度变得不可能。因此，似乎在1765年英军退出马尼拉後，原有的公文处理方式有了改变，仅就重要的文件送回母国而已。而1821年墨西哥独立後，菲律宾与西班牙的关系再也不从属於另一个行政机构，而是直接母国与殖民地的关系。当然，再也没有这个必要将公文送往墨西哥了。
现有的有关菲律宾历史研究的成果，大部份是有关十六世纪末到十八世纪初这一段时间的历史发展，特别是在关於马尼拉大帆船贸易的相关主题上。但是实际上，有关这段时期菲律宾与远东各国(特别是中国)的贸易往来史料，刚好是菲律宾本国档案馆所不足的部份，因为当时行政制度对公文处理的方式，使得有关这个主题的档案文件，现今大多保存在墨西哥及西班牙的档案馆里，特别是在塞维亚的印度总档案馆里。由於西班牙本国对整个殖民帝国行政区域进行划分，菲律宾成为隶属於新西班牙(今日之墨西哥)副王统治下的一个总督区，所以所有的菲律宾总督区的公文必须横渡太平洋送往墨西哥，再由墨西哥转送回西班牙母国的印度王室最高委员会(简称印度委员会，El Consejo Real Supremo de Indias)保存。之後，由於历史上的偶然因素，西班牙塞维亚的印度总档案馆便成为这些文件漂洋过海漫漫旅程後最後的终点。因此，对希望前往菲律宾国家档案馆收集早期菲律宾历史资料的学者而言，收获可能有限。
关於档案的内容，可以从一九零二年最初开始整理档案时，所区分成的十一个部份来了解其内容的大致方向：
中央政府(Gobierno Central)，包括一般行政事务，公众事务，领事馆等，护照等，给予外国人的居留许可，报纸及其审查，与非基督教居民之间的关系及与中国的商业(中国人的店面)。
市政管理(Administracion Civil)，包括大众教育，警察保安，农业、商业、通讯及监狱事务。
市政府(Ayuntamientos)，地方的公众事务，专卖事项，公债、收入及支出、消费。
公众事务(Obras publicas)，例如铁路，改善桥梁、港口、大众建 。
马尼拉政府(El Gobierno Civil de Manila)，包括人口普查及大众服务。
财政部(El departamento de Hacienda, Secretaria)，包括海关，专卖事项，赋税及彩票。
直接与间接税(Impuestos Directos e Indirectos)，产业的，产权的，个人所得税。
国家审计处(Intervencion General del Estado)，包括记名债券，预算，养老金及国库户头。
办公局(Oficina)，负责付养老金，薪水，偿债。
总出纳(Tesoreria Central)，帐户，付款，担保(付款的)，债券及收支赤 字。
审计部(Departamento del Interventor)，海关帐户及财政部门。
在这众多的西班牙文资料中，最令国内感到兴趣的应该是有关菲律宾华人的部份。关於这部份的史料，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张存武及朱 源先生多年前即透过「菲律宾华人史料基础调查与 集计划」购进许多有关华人的史料微卷，现藏於近史所「郭廷以图书馆」主要的部份，包括有关华人买卖及吸食鸦片的鸦片(Anfion)档63卷、计载有关华人户口的户籍登记簿 (Vecindario)档532卷及华人户口登记簿 (Padrones de Chinos)档462卷、产业税 (Contribucion Industrial)档468卷则是有关华人申报营业税的资料、此外还有以下的档案如个人证件 (Ceduals Personales)档 320卷、草案 (Protocolo)档3068卷、护照 (Pasaportes)档15卷、遗产 (Bienes de Difuntos)档 145卷、司法讼案 (Casos Judiciales)档 40卷、马尼拉海关 (Aduana de Manila)档 325卷、中国人(Chinos)档 135卷、商业 (Comercio)档 75卷。
此外，有关华人的资料也散见於其他档案里，例如现存的3卷国家经济之友会社(Las Sociedades Economicas de Amigos del Pais)档里，可以找到华人为申请设立烟草工厂自创品牌时所附上的申请书，其中还附上了烟盒的包装纸。在146卷彩票(Loteria)档里可以找到盖有华人经销商中文戳印的彩票，以及了解十九世纪时有关华人销售彩票的情形。其他如圣费南度生丝市场(Alcaiceria de San Fernando)档1卷、烟草(Tabacos)档226卷等。2卷斗鸡场(Galleras)档以及57卷的公鸡(Gallos)档史料，有助於我们对於十九世纪华人经营赛鸡场的概况多一分了解。另外66卷的出生及受洗(Bautismos y Nacimientos)档及123卷的死亡记录档(Defunciones，1789年－1905年)或多或少都提供了我们一些菲律宾华人人口增减过程的有关数据。
另外，除了上述与华人有关的史料外，菲律宾国家档案馆档内所藏有的史料理所当然是与菲律宾历史的发展息息相关。例如馆内所收藏的321卷的马尼拉公报(Gaceta de Madrid)档就是一份极为重要有关十九世纪後半叶时期的史料，公报从1861年起发行一直到1898年西班牙统治的结束，其刊载内容包括了政府所发布的法令及政府计划、产业统计资料、各省份的消息及有关华人移民的资料。由总督呈国王的信件所构成的信件(Cartas)档共217卷、王室回覆的信函所集成的敕旨(Cedularios)档692卷、王家最高法院(Real Audiencia)档276卷、敕令(Reales Ordenes)档355卷，上述的史料对於了解菲律宾西班牙殖民政府的行政体系及其政策的方向都是不可或缺的资料。
对於研究有关菲律宾经济发展问题的学者，特别是有关殖民地税收的问题，以下的档案提供了许多材料，例如100卷的菲律宾税收管理(Administracion Central de Impuestos)档、118卷的货物税管理(Administracion Central de Rentas Estanoadas)档、公共财政会计处(Contaduria General de Hacienda Publica)513卷、会计(Cuentas)档495卷、公共税收(Rentas Publicas)档219卷、税收(Arbitrios)档51卷、私人税(Arbitrios y Propios)档56卷、公共财务出纳处(Tesoreria General de Hacienda Publica)档202卷、会计法庭(Tribunal de Cuentas)档282卷、存款基金(Caja de Depositos)档284卷以及预算(Presupuesto)档186卷。
其次，89卷的地方领袖(Cabeza de Barangay)档、206卷的地方领袖选举(Elecciones de Gobernadorcillos)档、172卷理事会(Patronatos)档、217卷个人卷宗(Expedientes Personales) 及133卷人物卷宗(Varias Personajes)档，以上的这些档案将有助於现在的人们多了解菲律宾地方组织其权力结构的历史因素。此外，有些档案因记录的性质特殊，除了主档外，另外还依照省份的区别分档。如各省份(Varias Provincias)档878卷、乡镇的兴起(Ereccion de Pueblo)档229卷、81卷的各省统计(Estadistica)档以及马尼拉省(Provincia de Manila)档134卷。地理范围涵盖了整个菲律宾群岛，如吕宋(Luzon)、棉兰老(Mindanao)、萨马(Samar)、内格罗斯(Negros)、巴拉望(Palawan)、班乃(Panay)、民都洛(Mindoro)、宿务(Cebu)等岛，这些史料对於菲律宾各区域史的研究将有很大的助益。
另外，还有一些卷数不多却颇为特殊的档案，兹列於下以供国内学界参考，例如有关二次大战菲岛日本战犯处理问题的日本战犯(Japanese War Crimes)档133卷、有关菲岛与外国事务的各国领事馆(Consulados Estados)档18卷及外国人定居(Radicacion de Extrangeros)档37卷。可能与华人有关的禁止赌博(Juegos Prohibidos)档42卷、疟疾(Lazareto de Mariveles)档12卷、接种疫苗(Vacunaderos)档16卷、婚姻(Matrimonio)档89卷、葡萄酒(Vinos)档40卷、医师执照(Medico Titulares)档54卷、医学报告记录(Memoria Medicas Records)档54卷、亏空及贪污(Alcances y Desfalcos)档103卷、海军(Marina)档189卷等等。
档案馆之现况及展望
对於独立後的菲律宾而言，因为政治发展的不稳定情况造成社会的长期动汤以及国家经济发展的困境，也连带地影响到菲律宾对於其国家档案馆的未来规划与现阶段的发展。今日所见到的菲律宾国家档案馆，仍存在着许多问题，以致於现今的管理仍未能完全上轨道，例如缺乏有关档案文件调阅的相关条例供读者参考调阅档案，因此，档案可否调阅的权限便易流人治的思考逻辑(档案馆公布栏上贴出的拒绝关说告示中，似乎也说明了实际上关说问题的严重性)，也使得调取档案的效率减缓许多。对於外籍研究者而言，并非短期停留便可完成 集资料的工作，而必须延长停留的时间才能达成此工作。有关档案内容的目录柜，虽已有许多有关文件简要内容的卡片於其内，但因缺乏管理，卡片早已散失秩序。若干文件虽已拍成微卷，但因久无人使用加上保存不当，使用时已焦化及扭曲变形。至於，档案馆内部的史料保存与维护工作现况就不得而知了。
菲律宾人虽也开始逐渐地使用这些档案，试图以菲律宾人的观点来理解这个群岛的过往。但是，目前看来，似乎这一理想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本来，学术研究就是件很「现实」的事情，没有一个良好的经济发展基础的社会是很难支持一群人从事「非生产」性的人文学科研究工作。根据笔者几天在此档案馆收集资料时的观察，在小小的档案馆阅览室里所见到只有一对退休的菲律宾大学历史系教授夫妇默默地整理着资料以及一位受雇美国人代阅资料的年轻菲律宾学者及另一名De salle大学的年轻教授而已，使用这些宝贵档案的人仍是极为有限的。
如曾经参与主持过「菲律宾华人史料基础调查与 集计划」的朱 源先生所提到的，菲华历史是菲律宾历史的一部份，但在该国财经困难无力从事整理及相关研究之时，即使站在「敦亲睦邻」及维护人类共同遗产的立场(更何况诸多史料都与华人有关)，我们也应该加强双方的学术文化交流合作。目前国内有关菲律宾的相关研究仍处於发展阶段，固然政策的导向可以在某些程度上带动有关菲律宾历史研究的参与度。但是平心而论，对於跨过巴士海峡的企图心而言，今日的我们不见得胜过叁百多年前的人们许多。
（西班牙赛维亚大学美洲史研究所博士班研究生，本计画博士论文研究奖助得奖人李毓中*提供）
